《激進市場》的那些理論和實踐

討論了激進市場的核心思想與實踐案例，並結合區塊鏈技術、去中心化自治組織等實踐可能性展開了暢想。

本期賞金：$135

課代表｜ Terry

審閱｜寒鴉

排版｜Wingo

篇首導讀#

本集播客是《Green Pill》的第七期，主持人是 Kevin Owocki，嘉賓是 Glen Weyl，主題是 Weyl 的著作《Radical Markets》（《激進市場》）。兩人討論了激進市場的核心思想與實踐案例，並結合區塊鏈技術、去中心化自治組織等實踐可能性展開了暢想。

Glen Weyl 出生於 1985 年 6 月，2007 年普林斯頓經濟學本科畢業並獲得最優秀學生榮譽。之後僅花一年時間完成普林斯頓經濟學博士全部課程並畢業，其畢業論文內容發表在了經濟學最頂級期刊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上。他於畢業後一直在哈佛研究院擔任研究員，直到 2011 年後改任教於芝加哥大學經濟系。

《Radical Markets》的另一位作者 Eric Posner 是任教於芝加哥大學法學院的著名法學家、經濟學家，是曾任美國首席大法官的 Richard Posner 之子。Eric Posner 在國際法、法律經濟學等領域研究廣泛，曾出版《氣候變化的正義》一書。

關於 Glen Weyl 出版《Radical Markets》，以及創立 RadicalxChange 基金會的背景介紹，可見上一期播客共學導讀《DeSoc: 多元主義是個體的浪漫集合》

二次方投票、激進市場與 Gitcoin#

Owocki 在播客開始就提到《激進市場》中闡釋二次方投票的內容給了自己極大啟發，也是自己進入以太坊領域的引路人：當我進入這個領域時，我讀的第一本書是 Glen Weyl 的《Radical Markets》。

運用二次方融資機制發展了 Gitcoin，這是 Gitcoin 捐贈的一個基礎，截止播客播出時間已經運行了 18 輪二次方捐贈，思考並踐行公共產品資金與市場利用的好處。因此，Owocki 認為 Glen 的想法和 Gitcoin 之間有一種共生關係，Gitcoin 將之付諸實踐，以便使用以太坊資助開源軟件和公共產品。

Glen 表示其實自己和 Eric Posner 都並非是加密貨幣愛好者，最初也沒有發表過區塊鏈領域的相關研究，是因為現實政治體系和資本主義發展的 “異動”，而展開了《Radical Markets》的寫作。他們最初的工作是在金融監管方向上，兩人對新型社會機制的潛在變革性非常感興趣。

Glen 談到探索性寫作的開端於：2016 年左右，政治世界的事情開始變得非常奇怪，這包括英國脫歐與特朗普的當選，我們感到有一種動力，把我們一直在學術上發展的一些想法，以不同社區可以互動的形式把它們放在那裡。我們沒有想到這些社區之一會是區塊鏈世界。Vitalik 在討論這本書時曾經給我寫了 25 頁篇幅的回信，我們的討論進而推動了關於二次方融資論文的發表。

而二次方投票、二次方融資或二次方捐贈本質上都是一種利用博弈論和數學邏輯機制，讓每個人都能表達自己對不同選項偏好強度的投票方法。每個人都有一定數量的點數（credits），可以用來給自己支持或反對的選項投票。每個選項獲得的總點數就是它所受到的支持或反對程度。

但是，每增加一點投票，就要消耗更多的點數。這樣就可以防止少數人用大量點數來影響結果，也可以鼓勵多數人用少量點數來表達意見。事實上，小到當前區塊鏈社區治理，大到當今民主政治運行機制，二次方投票都具有開創性的意義，展開了更加平等取向的類市場調節可能。

當然 Glen Weyl 論述二次方投票機制的書籍和論文相繼發表後，在傳統經濟學領域引起了較多討論和爭議，就其基於主權個人及絕對博弈前提下的理論假設，Glen 本人也進行過反思與批評。

關於二次方融資的話題，Owocki 介紹了 Gitcoin 目前由 DAO 來運行的二次方捐贈情況，通過媒體項目與平台共同捐贈資金給數字基礎設施和其他公共物品。這其中令人讚嘆的發展可能性是，我們得到了一種互聯網的方式來讓更多的人參與到對數字公共基礎設施的需求中，以真正的公眾參與來建設性地建立更好的解決方案，無論是對於數字基礎設施等公共物品的提供，亦或是整個加密行業的監管。

Glen 說二次方融資還有許多不同的應用場景，其中一個領域是公司內部。儘管以太坊並非一家公司，但在某種程度上，它是一種私有、鬆散、分散的實體。

Gitcoin 等項目在某種程度上支持著這種生態系統的運作。

微軟內部，CTO（首席技術官）辦公室發揮著重要作用，解決不同組織之間的衝突。有些組織不願為整個公司受益的基礎設施做出貢獻，他們只關注個人工作對底線的利益，以此獲得認可。

而 QF 提供了一個可能的機制，讓 CTO 不再擁有日益龐大的官僚體系，而是擁有一個大型資金池。該資金池不是由執行命令指揮，而是通過某種分散的過程，類似於虛擬團隊的方式，團隊匯聚在一起，認為 “為公司做這件事” 是必要的，然後根據團隊的意願為共同的基礎設施提供資金，並通過共同的資金池進行資金配套。

作為一位激進實驗主義治理者，Glen 關心相關機制在加密圈之外的更大拓展，以既有的實踐基礎來創造真正廣泛的建設者社區。他提到了 2021 年新冠大流行期間的一次二次方融資社會實驗，在 Boulder 市進行了與開放集體合作的二次方融資活動，為城市裡的漫畫店、書店、瑜伽館等企業籌集了 250 餘筆捐款。

“對我來說，最有趣的事情之一是，無論你是在加密市場還是不在其中，該機制都可以擴展”，Glen 如是說道。

公有制自評稅、數據尊嚴與公共物品#

公有制自評稅 Common Ownership Self-Assessed Tax（COST），或者更廣為人知的名稱是哈伯格稅，這是《Radical Markets》中用以改革財產權制度的設想。

具體而言這是一種讓每個人都能自由買賣自己擁有或使用的資源（如土地、房屋、股票等）的方法。每個人都要給自己擁有或使用的資源一個價格，並按照這個價格向政府繳納稅款。如果別人願意出更高的價格來買走這個資源，那麼原擁有者或使用者就必須出售或轉讓。這樣就可以防止資源被低效地囤積或浪費，也可以促進資源在社會中流動，以稅制設計的方式促進社會平等和公共物品供給。

公有制自評稅的設計往往和全民基本收入（UBI）強關聯，政府或集體組織將公有制自評稅用於組織維持剩餘的部分，以 UBI 的形式發給組織中每一個人，以完成再次分配。這種激進左派的改革設想並沒有完全廢除私有產權，個人物品將在合理範圍內排除於稅收制度之外。

要注意的是，Glen 認為公有制自評稅、二次方融資、UBI 與中央資金池劃撥的結合，將有極強制度創新，但同時二次方融資的實踐將為既有的中央統管 UBI 模式帶來新的可能性，上述概念將不是以簡單加總的方式結合在一起。

Glen 通過道路擁堵收費及市場化企業競爭的例子說明，外部性的社會配套資金激勵將為這些市場失靈和公地悲劇問題提供可能的答案。討論到公共物品的問題時，Glen 提示我們跳出傳統公共與私有二元論的視角，考慮 “社區物品” 概念的可能：以華盛頓湖不可分的湖面空間為例，它們是社區物品，而不是全球公共物品或私人物品。

一旦考慮到這一點，你會意識到與你互動的大多數人並不是一些匿名的流浪者，他們只與你有市場互動。實際上，有些人與你有更強或更弱的社會關係，這取決於你分享多少社區商品。

而這種感受將在加密世界裡被放大，加密世界中參與不同項目和組織的人們將具有更強的交叉重疊效應，個體間團結應該是一種隨著社區物品共享而不斷放大的效應，甚至是先驗性的預置團結。

這也是基於博弈論完全假設視角下二次方投票機制的一個短板，過於依賴理性人原子化獨立的假設，因此 Glen 認為未來需要更好地繼續設計這一目標的相關機制。

Glen 還希望看到二次資金在其他情況下的應用，例如用於基礎設施建設。許多項目既具有商業模式，又是社會公共產品，需要在二者之間找到平衡。在社區型項目中，人們之間的社會關係對二次資金的運作產生影響，而 QF 模型假設所有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忽視了社會關係的重要性。

因此，Glen 希望更好地理解和利用現有的社會關係和團結，促進協作和新的社會聯繫的形成，從而改進資金分配機制。

在對話過程中，Glen 談到了數字尊嚴 Digital Dignity 的概念，這是一種保護個人數據權利和隱私的方式，每個人都應該擁有自己的數據，並能夠從中獲得收益。這種思想對於每一位 Web3 的信仰者應該都不陌生，平台的數據剝削在如今的勞動理論、馬克思主義研究以及政府社會關係等方面都是一個重要話題。

Glen 設想了一種基於區塊鏈技術的數字尊嚴平台，它可以讓用戶控制自己的數據，並與其他用戶完成社區框架下的協作來共享收益，這種模式無疑可以增強民主、創新和社會公平。

拓展閱讀#

通過本期播客的共學尤其是 Glen 自己的陳述，我們可以明顯感受到《Radical Markets》不是一部 “加密獨享” 的研究作品，它更關注現實社會中的資本主義市場調節問題，這涉及到民主制度安排及所有權制度改革，而加密世界為設想提供了技術手段和實踐可能。

我們當今很難簡單用左右來判斷描述一部政治學或經濟學作品，尤其在《Radical Markets》這樣一部極左或極右都可能加以反對的著作。但我們仍然可以借用傳統的光譜進行描述，自由市場無疑是作品的立足之處，但更為明顯的平等價值取向（無論是二次方融資、公有制自評稅還是 UBI），都可以使我們去粗糙地貼上左派自由主義（或者更強烈）的標籤。

加密世界不是隔絕於傳統世界的自為之地，傳統世界的經濟社會活動會帶來衝擊，同時加密世界的思想實驗治理為傳統世界不斷提供新的可能性。《Radical Markets》帶來的社會價值思考，讓人很容易聯想到著名的《21 世紀資本論》，皮凱蒂通過全球性累進稅制的設計來解決資本主義運行中出現的不平等問題。

二次方融資通過公共物品供給的改進，公有制自評稅和數字尊嚴平台的設計則是《Radical Markets》對於相同面向提供的答案。如果希望更好地理解《Radical Markets》以及其中的制度主義關切與經濟學立場，我們建議可以對 **《21 世紀資本論》** 進行比較閱讀，同時推薦一篇精要的導讀，以飨讀者：《21 世紀資本論》中的“火星人擁有地球” 之謎

同時附 Vitalik 讀這篇的讀後感：Vitalik 讀激進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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